采写:林子人编辑:朱洁树

公元年,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苦行僧乐僔云游至敦煌,忽见鸣沙山金光万丈,如现万佛。折服于这般奇景,乐僔就此结茅,在大泉河谷凿下第一个莫高洞窟。自此,敦煌莫高窟开启了长达多年的兴起、废弃、重现的跌宕命运。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外国列强对莫高窟文物的巧取豪夺一方面构成了中国人“百年屈辱”叙事的重要部分,另一方面也让敦煌的文化、历史、艺术价值在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范围内得到广泛传播。年,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成立,后于年改组为敦煌文物研究所,再于年扩建为敦煌研究院。目前,敦煌研究院负责世界文化遗产敦煌莫高窟、天水麦积山石窟、永靖炳灵寺石窟、瓜州榆林窟、敦煌西千佛洞、庆阳北石窟的管理,是中国拥有世界文化遗产数量最多、跨区域范围最广的文博管理机构。

近年来,随着民众对文化遗产的兴趣日益浓厚,敦煌研究院不断通过展览的方式让无法亲赴山高水远的莫高窟的公众得以在家门口了解敦煌文化。继年于喜马拉雅美术馆举办的“敦煌:生灵的歌”之后,又一个敦煌特展来到了上海。日前,“觉色敦煌:敦煌大展”于上海宝龙美术馆开幕,该展由敦煌研究院主办。敦煌研究院遴选出余件展品,通过“时光”“如是”“世相”“人心”四个板块,系统回顾敦煌莫高窟余年的历史,向观众介绍莫高窟的起源与开凿过程、佛教艺术、古代建筑、服饰、妆容、歌舞及社会生活。

同为在中国人心中占据特殊地位的世界文化遗产,故宫近年来凭借文创开发、纪录片、综艺节目、跨界合作、文化活动“上元之夜”在互联网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一跃成为中国的顶级IP。我们不难看出,敦煌研究院也在朝IP化的方向前进,此次“觉色敦煌”特展就是其中的一次重要尝试。此次展览是如何讲述敦煌故事的?在商业IP开发和遗产保护、文化传播之间如何保持平衡?敦煌莫高窟目前的修复保护情况如何,在文物日益脆弱而游客热情日益高涨的当下如何给予游客更好的体验?在展览开幕前夕,敦煌研究院副院长张先堂、策展人涂宇庆、青年佛像雕塑家蒋晟接受了界面文化(ID:BooksAndFun)的采访,就上述问题展开讨论。

展览现场:佛教艺术的隽永与世俗生活的趣味

进入展厅,观众立刻就能感受到“觉色敦煌”特展的特殊之处——现场布置了平方米的超大沙漠展区与近万株敦煌沙漠植物,木板栈道指引着观众前行进入展览深处,草垛休息区点缀其间。移步换景,观众仿佛穿越到了西域沙漠。据策展人涂宇庆介绍,展览旨在为观众带来“一镜到底”式的观展体验,“我们要展现的不仅仅是敦煌的作品,而是把展览本身当成一个艺术品。”

展览首个板块“时光”介绍了敦煌石窟的建造历史,包括首次系统展出的敦煌供养人系列展品、敦煌塑像营建和壁画绘制分步图解,以及部分敦煌标志性壁画塑像摹本。“时光代表的是莫高窟发展的物理基础——供养人、洞窟营建过程——这些都是实实在在(莫高窟)存在的基础。”

“如是”板块介绍了敦煌石窟的宗教内涵,展出物包括一座按照“1:1”比例复制的洞窟及陈列于镜厅内的9尊“蒋家班佛教造像”雕塑作品,形成了古与今的微妙张力。涂宇庆表示,此次展览与蒋晟合作是想引入年轻人的视角重新解读佛教文化,他的作品既与唐宋时期的彩塑风格相近,又带有很强的个人风格,与本次展览非常契合。

蒋晟告诉界面文化,他在年从上海视觉艺术学院雕塑系毕业、回到家乡厦门创立“蒋家班佛教造像”工作室前曾走访了中国的一些重要石窟,深受触动,于是创作了此次展出的白瓷作品系列。至于展出的另外一部分琉璃作品,则是直接受到了敦煌佛教艺术的启发:“在做琉璃作品的时候,我去了一次敦煌,把壁画上供养人和礼乐的线条融入到琉璃作品中,我理解的敦煌艺术有一种动感,很日常化。”

“蒋家班佛教造像”雕塑作品。图片来源:主办方提供展览的后两个板块则引领观众将视线从佛教艺术转向敦煌的世俗面向——延绵千年的洞窟艺术如实记录了各个时代的社会形态、文化动向与审美意趣,敦煌遗书则以文字为载体还原了古人的世俗生活细节。由此可见,敦煌不仅是个佛教圣地,也是一座坐落于东西方文化交汇处、反映古人真实生活的资料库。“‘世相’和‘人心’在我们看来是在更大范围内把敦煌文化烘托出来,”涂宇庆说,“‘世相’代表的是敦煌文化发展到一定境界以后延伸出来的社会和生活层面的表现,比如建筑和服饰。”

因此,“世相”板块与之前的板块相比更具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策展方运用动态多媒体技术让莫高窟最大的壁画《五台山图》“活”了起来——在高达3米、长达13米的巨幅多媒体画卷中,云间飞仙神鹿身姿轻盈缥缈、进山礼佛的信徒缓缓行走栩栩如生。另外,策展方还从敦煌壁画中选取了诸多片段,展示了不同时期服饰、妆容的特征,并向观众指出了掩藏在庄严佛像下充满迷之“萌点”、妙趣横生的细节。

策展方运用动态多媒体技术让莫高窟最大的壁画《五台山图》“活”了起来。图片来源:主办方提供最后一个版块“人心”讲述的是敦煌藏经洞的发现史。通常这段历史的叙述充满了“屈辱感”,但在此次展览中,策展方将重点放在了首次展出的《放妻书》等7篇敦煌遗书复制品上,试图向观众揭示古代世俗生活出人意料的“前卫”及古今人性的相通之处。“《放妻书》里有一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种浪漫的情怀超过了我们现在这代人。你去签离婚协议的时候,谁会写这句话,‘祝你以后更好’,怎么可能?把财产(分割)先写清楚。古代人写离婚协议书有点像推荐信,为下一家做好推荐。”涂宇庆笑称。

另外一幅特别值得注意的敦煌遗书是写于后周显德六年正月三日的《女人社再立条》。这份契约向我们展示了当时的女性可以自由结社,从事丧葬互助和佛事活动。文书中反映的女性之间守望相助的精神颇令人感动:“父母生其身,朋友长其值(志),遇危则相扶,难则相救。”

敦煌遗书展览区域。图片来源:主办方提供IP开发:莫高窟的IP开发要谨慎,要讲究宗教敬畏感

“觉色敦煌”是一场由敦煌研究院主持、与外部商业机构合作举办的商业展览。据敦煌研究院副院长张先堂介绍,敦煌研究院作为国家一类事业单位并无盈利目标,此前的大多数展览也是公益性质的展览,但接下来,敦煌研究院也要探索如何开发敦煌IP,在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之间取得平衡。

今年年初,由敦煌研究院与腾讯合作推出的数字创意活动“敦煌诗巾”就引起了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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