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后的唐立馨本职是一名图书编辑,但在业余时间,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博物馆志愿者。年以来,她作为首都博物馆第四批志愿者,只要不出差,每周六都会到首博的常设瓷器展厅进行志愿讲解。年又成为了中华世纪坛艺术馆志愿者。新冠疫情的汹汹袭来,才打破了她这个坚持多年的习惯。呆在家里不能去上岗,她在家里憋得慌。唐立馨的先生只能变着法子给她解闷:“不能去展厅,在家里讲给我听吧!”
唐立馨对于文博事业的痴迷,还得从50年前说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父母的影响下,刚上小学的唐立馨最频繁的文娱活动,就是去参观博物馆、遗址甚至古墓。那个时候,北京历史博物馆(中国国家博物馆前身)是她周末最常去的地方。在她的印象里,硕大的展厅陈列着一个个“孤零零”的玻璃展柜,前来参观的人很少,更不要说有专门的讲解员,因此,博物馆里总是静悄悄的,文物更是“冷冰冰”的。
为人父母之后,唐立馨继承了这一家学渊源,从小就带着女儿逛博物馆。北京奥运会前夕,博物馆作为城市乃至国家形象的名片,愈发受到重视。年,首都博物馆新馆招募“小小讲解员”,唐立馨每个周末都带着12岁的女儿去参加培训、上岗服务。那时,首博新馆在长安街上落成不久,来来往往的人群对这座拔地而起的现代建筑还很陌生。女儿作为志愿者,在讲解展厅部分文物的同时,还负责讲解新馆的建筑造型、内部陈设的文化内涵以及有关的博物馆知识,几年下来,还成了优秀小小志愿讲解员。后来,首都博物馆招募成年志愿者,唐立馨也报了名,一干就是9年。
无论是小女儿还是唐立馨,刚上岗的时候,前来参观的人们对“博物馆志愿者”这一身份还很陌生。“我们站在展厅里的时候,有很多观众很好奇,你们是做什么的?他会对志愿者这个身份感到疑惑,甚至会说你没事干吗?你无业吗?或者是说你收费吗?”唐立馨说。
△唐立馨首都博物馆志愿讲解“巴洛克时期的西里西亚
——-波兰弗洛茨瓦夫国立博物馆馆藏精品展”
今时不同往日,博物馆志愿者早已成为了博物馆文化的一部分。唐立馨记得,年她报名参加志愿者选拔的时候,当时49岁的她在整个志愿者队伍中居然属于年轻力量——团队中的绝大多数人是已经退休的知识分子。而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到这个群体中,他们来自各行各业,有公务员、教师、军人、医生、律师、在校大学生等等。竞争更是异常激烈,有时甚至到了“千里挑一”的程度。
△唐立馨在中华世纪坛艺术馆志愿讲解“国家地理摄影展”
85后的于雅泽就是年轻一代志愿者中的一员。和唐立馨的家学传统不同,她对于文博事业的兴趣存在一个戏剧性的觉醒时刻。理科出身的于雅泽对于历史一直兴趣平平,在澳洲留学期间,她读的也是生物工程和食品科学的纯理工专业。某次课堂上,教授提了一个有关中国历史的问题,于雅泽却支支吾吾,怎么也答不上来,倒是一个日本留学生接过了话茬,和教授对答如流。此情此景下,于雅泽羞愧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国以后,为了填补这方面的知识空缺,于雅泽第一次主动走进了博物馆。她清楚地记得,年,她参观了国家博物馆的《启蒙的艺术》展览,应接不暇的艺术品让她看花了眼。这个展览,她连续看了六遍。渐渐地,她不再满足于参观博物馆,也加入了博物馆志愿者的队伍。不久,她结识了这方面的前辈唐立馨,两人一见如故,成为了“忘年交”。
△于雅泽正在为参观者讲解
对于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博物馆、加入志愿者团队,唐立馨感到无比欣慰。“志愿者的存在,公众对博物馆的认识与兴趣,其实都是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表现。”从第一次踏进博物馆至今,唐立馨亲身见证着博物馆事业的发展与壮大,“衣食足而知荣辱。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追求更高的精神层次的发展,想要了解我们的过去、我们的未来。博物馆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与敦煌结缘
在所有的文博爱好者心中,敦煌一定占有特殊的一席之地。敦煌的美,不同于传统意义的博物馆,它是根植于它的历史与土地的。唐立馨至今记得,年她第一次踏访敦煌时,就被它的自然景观深深地震撼了。在风沙戈壁中,鸣沙山拔地而起,圈起一个小小的绿洲,敦煌石窟与月牙泉就坐落在其中。走进石窟,“敦煌壁画里的飞天,那种色彩,那种感染力,非常动人。又或者是壁画上的人,好像在冲你微笑,又或者在低头沉思,我觉得今天的人多多少少都会被打动。年底我在中华世纪坛《大盛敦煌》展上为摩肩接踵的观众分享讲解,就充分说明了敦煌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和分量。”唐立馨说。
年,唐立馨带着女儿到国家图书馆看书,正好碰上国图主持修复敦煌遗书的捐款项目。当时,正在上小学四年级的女儿主动拿出自己的压岁钱捐了款。作为最小的捐献者,唐立馨还带着女儿参观了古籍修复的过程。一位女师傅拿着镊子一点一点地给女儿捐修的国家一级文物敦煌遗书(重)字号唐写本《维摩诘所说经》修补虫洞,看得母女俩心潮澎湃。唐立馨告诉女儿:“从此以后,你和敦煌就结缘了,无论多少人以后看到敦煌遗书,里面都会有你的痕迹。”
在自然景观与人文艺术之外,敦煌研究院的峥嵘历史,同样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年3月下旬,一个偶然的机会,于雅泽来到敦煌研究院做志愿服务工作,那时正值冬末春初,敦煌天气又干又冷。敦煌的生活很朴素,连一顿麦当劳都吃不上。于雅泽的日常节奏,就是每天早上八点半从县城坐班车出发,与研究员们一同前往30公里外的莫高窟。
与她共事的研究员,随便抓一个,都是海内外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但在敦煌,他们就好像一粒毫不起眼的小沙子。每天吃食堂、进窟子、泡图书馆,过着外人看起来很单调的生活,一扎就是几十年。有一次,于雅泽去图书馆里查资料,还偶遇过“敦煌的女儿”樊锦诗教授。在大城市长大的于雅泽,起初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但她发现,这里的每一位研究员,却都乐在其中。“他们常常说,我们如今的环境比我们老师那个年的代的生活状况好多了,我们现在有了自来水,大家可以洗热水澡,还可以开车上莫高窟。想当年,他们都是从县城走上来的,冬天,他们常常是凿冰烧水。”于雅泽说。
△于雅泽在敦煌常吃的干粮“馍馍干”
这也让唐立馨回味起参访敦煌时的感受。“作为普通的游客去敦煌,可能震撼我们的是壁画,是那种艺术,是飞天,是九色鹿;但是,当我们看到敦煌的地理环境,看到敦煌研究院的院史展览,看到当年那些老先生住的房子、用的工具,了解到当年的文博工作者是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把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保护下来,都会被其中的人文情怀所感动。这就是一代代知识分子优秀的精神内核,这就是奉献和担当的‘莫高精神’。”
△五十年代的文博工作者,几人共用一盏微弱的油灯
《丝路上的敦煌》:
用绘本在孩子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在博物馆做志愿讲解工作,影响力是有限的。如何吸引更多人走进博物馆、学习历史文化知识,或许才是传统文化守护与传承工作的重中之重。有三十多年出版经历的唐立馨自然将目光转向了图书编辑工作。年出版的《中国国家博物馆儿童历史百科绘本》是唐立馨和于雅泽的第一次尝试。珠玉在前,年5月,童趣出版社再度找上了这对黄金搭档,希望以绘本的形式展现魅力四射、丰富多彩的敦煌文化。
同年10月底,唐立馨和于雅泽又踏上了敦煌的土地。她们穿着羽绒服、厚秋裤,白天在洞窟里采风,晚上就开复盘的会议,进行头脑风暴。起初,她们有过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比如为了展现敦煌在丝绸之路上的特殊价值,她们试图做一本从中间打开的书,向左翻就是向西走,向右翻就是向东走,极具形式特色,以期呈现季羡林先生说的敦煌(以及新疆)是世界上唯一的四大文明交汇之地的效果。
△唐立馨(左一)和于雅泽(左三)此次来到敦煌采风
但是,考虑到图书的受众是儿童,她们必须考虑儿童的接受能力,不得不对宏大的敦煌文化“做减法”。“立足历史和敦煌文化,指向光明的未来。确定了书的‘魂’,就需要用准确丰富的知识、天真烂漫的儿童观让图书‘站’起来。”最终呈现的《丝路上的敦煌:儿童历史文化百科绘本》以四卷本的形式,分别以《走进千年的敦煌》《沙漠中的美术馆》《过一天古人的生活》《了不起的丝绸之路》为主题,用主人公敦敦坐飞机前往敦煌,穿越到敦煌壁画中、丝绸之路的商队里的故事,串联起敦煌不同面向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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