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去看月牙泉,也是一样的美。
喜欢一个地方,可以因一个人,一篇文章,一首歌。我喜欢月牙泉,还因为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多么动听的名字,像天上初月的泉;静默于沙漠,千年不涸的一汪清泉;我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去看看的泉。
今日,我终不远千里,不辞劳苦地来到敦煌,只为亲自看它几眼,伸手捧起泉水,赤脚踩在细沙上……是的,这些都曾在梦里出现。
为了更好地接近它,方便几次进出,我入住在离它最近的客栈。等阳光稍弱,直奔那一湾泉水。可是泉边的沙漠上,已被游人踩出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无数脚印。想要踩出一串只属于自己的脚印,看来已不太可能。
被人踩过了的沙漠松得难走。深一脚,浅一步地来到月牙泉边的我,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看着静卧在芦苇丛中的它,虽没有想象中那般清澈纯净。但仍可影照出天空的云彩,泉边的树木,伟立在它四周的绵延沙丘,以及南岸红麻。
你看,那儿有几只小鸟落在泉边的树枝上,吱吱喳喳地叫唤一阵后,逃也似的飞走了。举目四顾,我寻找那轻浮其上的玄身水鸭。听说它们曾飞越万里关山,在此带出过两翼长长的波纹,嬉戏在月牙泉边。如今它们躲在泉边的水草丛间了吗?抑或害怕人类的吵杂,已远离这片不再宁静的世界?
我不愿去想与愉快相反的一切,害怕影响眼前的美好。
远处出现长长的驼队,正驮着游人悠闲自在地从鸣沙山脚下走过。让人脑海不禁浮现出丝绸之路上的货运队伍。思绪飘得很远,却平静如泉水。就让我在泉边安静地呆一会吧,就像见到老朋友,彼此无需多言,沉默也是默契。
不一会,夕阳悄悄地滑落到了西边的沙丘上,身处低洼的月牙泉变得寂静灰暗起来。它身后的鸣沙山高高地耸立于晚霞下,发出耀眼的金光。
我追随着那光向鸣沙山脚下跑去。
山上已有三条往上爬行的队伍,此刻正如蚕虫般慢慢蛹动着。根据之前的经验,我不想再顺着别人的脚印走了,想走一条属于自己的新路。可刚往上走出几步,便气喘吁吁了。脚下的沙松软得使不上劲,越是用力,陷得越深,下滑也越厉害。我恼怒又觉可笑起来,这不正是余秋雨先生在《沙原隐泉》里描写的情形吗?上沙山实在是一项无比辛劳的苦役呀!
苦,可以不怕。但夕阳不等我,它快要落下山那边了。
为了尽快登上鸣沙山顶,我乖乖地走到队伍后面,去看个究竟。原来队伍的脚下摆放着一条长长的木梯。人踩着木梯的木条上,能落稳脚跟,起到有效防滑的作用。
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走,脚下是不滑了,可爬行的龟速能急死人。走在队伍前面的人,有时停下拍照,有时回头眺望月牙泉,让队伍后面的人无法迈开脚步往上走。有几个急性子的年轻人,跳着离开木梯,急冲冲地往上跑,跑不了多远,不是摔倒在沙漠,就是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见此情形,我只好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后面,慢慢地到了山顶。
回头看,不见在沙漠中留下的足迹,只有长长的人龙在身后蛹动。
喘着粗气,我就地坐在鸣沙山顶上,用围巾裹住被风吹乱的头发,任凭大风在耳边呼呼作响。远远地望着山下的那一湾清泉,其弯如月牙的形状,显得娴静优雅。旁边的古建筑以及绿洲,美丽而不失肃穆,像沙漠中一只明亮的眼睛。
为什么大家都要往这边山顶爬?站在这里的我,终于懂了。
千年来,这漫天的飞沙,为什么从未把它填埋?夜半的飓风,从未把它吸干?这儿发生过多少故事?留下过什么人的足迹……不得而知,难于想像。
它真的是美丽善良的白云仙子路过这里,听到人们干渴难忍,撕心裂肺的哭声,难过地掉下了同情的泪珠吗?她的泪珠真的落地化为清泉,解除了人们干渴的灾难?为了感恩戴德,人们修了一座庙宇供奉白云仙子。
这一善举惹恼了神沙观里的神沙大仙,他抓把黄沙一扬,化作沙山想填埋清泉,赶走夺了他香火的白云仙子。白云仙子来到九天找嫦娥,借来一弯新月,放在沙山之中,化为清冽莹澈的月牙泉。
它也是白云仙子洒向人间的一滴泪。
人民难解大自然的奥秘,便以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出了这神话传说。
也有人说,月牙泉是党河的一部分。由于天气原因,党河改道,原有的一段党河,被沙吞噬,只留下了现在的月牙泉。泉水从水底往向上涌出,不断地填补月牙泉水,使之永不干涸。
而且四面环绕着月牙泉的鸣沙山上的沙土,从不落入泉中。这与月牙泉周围的地势和奇特地形有关。由于月牙泉四周沙丘高耸,沙丘随着泉的形状也呈月牙形。吹进这种环山洼地的风,无论多大,都会往上盘旋。因而,刮风时,沙山上被风吹落的沙土又会往上流动,被送到山脊的另一面。因此,才会存在两千多年的沙漠奇观,为荒凉枯燥的大漠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无论是神话还是它的地形分析,我都愿意相信。只因它已存在千年,真实地在我的眼前。
面对这眼神泉,我倾服于大自然的无穷力量,深感我们人类的渺小。如眼前广阔沙漠中行走的人,小得如同一只只蚂蚁。我也成了别人眼里的小蚂蚁。
当蚂蚁般的人群渐渐远去,夕阳带走天边最后一抹绚丽,寒风灌入我的衣裳,我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裤上的沙土,欲迈步从没人走过的地方下山去。
我的同伴蔡蔡,脱下鞋子,挽起裤脚,战战兢兢地走在我前面。我也脱下鞋子,塞入背包,一边急步往下冲,一边对她说:“这山好下,只管放开走。”
蔡蔡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我回头笑着对她说:“余秋雨先生告诉我的。”
没错,果然如他所说:“才两脚,已出溜下去好几米,又站得十分稳当。不前摔,也不后仰,一时变作了高加索山头上的普罗米修斯。”
“再稍用力,如入慢镜头,跨步若舞蹈,只十来下,就到了山底。”我那么艰难地爬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只用一分钟就轻松地走到山脚下了。
回头望,依稀可见一串脚印连成线,线落在脚下,我为在这儿留下了自己的脚印而欣喜。
回客栈的路上,我笑自己又何必在意那些或有或无的脚印?记得泰戈尔的诗中所言:“天空不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即使沙漠没留下我的足迹,但我已走过;某些人的感情虽没有结果,但已爱过;没有获得卓越的成就,但已努力过;人生没有输赢,只要体验过……是的,无论是生活中的挫折、成功、辉煌,还是……都是人生的经历,是一笔财富。
这沙漠之眼,镶嵌在沙漠中,注视着大地,在荒漠坚守千年。也许在某年白云仙子会慢慢擦干这滴眼泪,逐渐干涸,但它终究如梦境般绚丽多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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